臺灣史可以這樣塗塗抹抹嗎

上次寫到1945到1949間臺灣消失的歷史,有不少朋友很感到興味。最令人感嘆的是:臺灣人為什麼可以把歷史扭曲成這樣?抹掉的抹掉,塗改的塗改。


事實上,臺灣在二二八之後,仍參與瞭中國歷史的變革。

《陳逸松回憶錄》裡記載著,1947年5月,國民參政員赴南京開會,他們決定趁這個機會面見蔣介石。

這是陳逸松第三次面見蔣介石。他還記得第一次見蔣介石是1946年9月,他參加丘念臺所組織的「臺灣光復致敬團」,包括瞭林獻堂、葉榮鍾等15人。他們在遊覽西安,遙祭黃帝陵,還拜訪以治軍嚴謹著重的胡宗南將軍之後,回到到江南,觀光瞭上海、蘇州等地,最後回到南京,在9月30日晉見瞭蔣介石。由林獻堂代表致贈「國族幹城」和5000萬元。第二次則是1946年10月25日蔣介石來臺灣參加臺灣光復1周年紀念。也許是為瞭瞭解臺灣民情,他單獨約見瞭一些臺灣精英。陳逸松剛當選國民參政員,也在被邀請之列。他報告瞭臺灣特價飛漲10倍,請政府想想辦法等。蔣介石隻是頻頻點頭說:「好的,好的。」

第三次已是二二八之後,他決定向蔣介石面陳二二八的真相與臺灣人的心聲。他說:「中央要停止抓人和殺人,那些受冤枉的人是無罪人,要趕快放出來。」

蔣介石認為這些人包圍占領政府機關,毆打外省人…。

陳逸松隨手拿出一封施江南女兒(當時讀臺北一女中)寫給他的信,親自轉給蔣介石說:「這女孩的父親是醫生,醫生怎麼可能做出叛亂的事?被抓去之後,現在連屍體都不知道在哪裡。他太太和女兒到處去找都找不到,請委員長想想辦法。」

蔣介石威嚴地說:「好的好的。」隨即交代旁邊的人「快辦」。同行的參政員吳鴻森的弟弟吳鴻麒也失蹤瞭,他寫瞭陳情書,也一併交給蔣。後來施江南的太太收到臺灣警備總部發的公文,隻聲稱「未逮捕施江南一員」。而吳鴻麒則早己被殺瞭。

但因為蔣介石的關係,陳逸松回來臺灣就一再要求臺灣省政府放人。

陳逸松後來成為考試委員,去南京開會的時候,就住在臺灣銀行為所有臺灣民意代表共同租用的名為陶谷新村的房子裡。這裡有國大代表、立法委員、監察委員等,幾十個人在一起,進進出出。有一天他碰到立法委員謝娥。謝娥曾在剛剛光復時,參加三民主義青年團,所以他們互相熟識,就笑問她:「妳回來啦?」

謝娥回答:「是啊,剛剛去和蔣夫人談瞭久的話。」

「哦,蔣夫人跟你那麼要好啊。」

「也沒有啦廚房油煙處理,隻是大傢談一談而已。」

「妳年紀這麼大瞭,還不想嫁啊?」陳逸松問。

「還沒想啦,為政治,總要放棄個人傢庭生活啊。」謝娥說。

我特別引用這個場景,是想說明,臺灣人進入大陸的政治環境,進入權力圈子,學習它的運作,這時已經開始瞭。然而,隨之而來的內戰,終究打破瞭所有的規則。臺灣人再度被捲入內戰之中。

不僅是資源被大量徵調,造成經濟危機,通貨膨脹,民生困苦;缺乏兵源的國民政府也來臺灣,以學習中文為名,騙瞭不少人報名,等到他們被編入部隊,開始限制行動,進行軍訓,船一開出臺灣港口,那些覺悟到是去大陸打仗的青年已經來不及回頭瞭。許多人就這樣離開傢鄉,埋葬異鄉,更有人轉投紅軍,留在大陸,一生未曾返鄉。

從民意代表、留學生到臺灣兵,大歷史底下有太多平凡百姓的故事,有著太多生命的漂泊傳奇,人性的際遇幽微,那些無從訴說的寂寞孤獨,那燃燒過的理想激情,那熬過苦難的濃烈心緒,隻能在午夜夢迴之際,自己默默回味。

陳逸松後來赴美國,再赴大陸,參與瞭中國三部憲法的修訂。謝娥則赴美定居,再不曾回臺灣。而當年曾擔任民意代表的人,包括吳三連、楊金虎、李萬居、黃國書等人,都成為臺灣政治史上的重要人物。

歷史翻過一頁,唯一奇怪的隻是,研究臺灣史的人,竟可以對這一段視若無睹,臺灣有四年彷彿無史,真是荒誕啊。

(作者為作傢)

(中國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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